‘沒事，有我在。不要哭了。’

你這樣說過，所以我再也不敢流淚。怕眼淚會淋濕你眼裏的幸福。

--------《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》

很少看見樂安深沈、憂郁的樣子，在依潔的記憶中，樂安一直是一副淡然、安詳、偶爾小孩子氣的大男孩。

只是這一刻，那雙眸子濃霧般深沈、茫然。引人、卻又讓人覺得孤寂、寒冷。

晨曦和依潔沒有說話，怕驚擾到那雙眼眸，靜靜地，等著那雙眸子的主人開口。

“那時候我整天纏著他，一刻都不想離開，因為我不知道離開他，我還可以向誰撒嬌，可以拿誰做依靠。他真的很寵我。”樂安淡淡的笑了，溫暖、安心。“那時候，父親在工作，我們餓了，又不會煮飯，小小的他就帶著更小的我，到處找吃的。每次他自己一個人出去，總是會去很多很多的飯館，嘗到好吃的，就記下來，之後帶我過去。但我依舊胡鬧，那時候我從不在別人面前哭，卻經常對著他哭鬧，好奇怪，感覺什麽都不想吃，卻總是因為吃的跟他哭鬧。他也不惱，我說不喜歡吃，他就帶我去吃別的。”

樂安聲音淡淡的，噙著笑，溫暖、甜蜜。

晨曦卻紅了眼眶，母親去世，父親接著工作麻痹自己，只有一個小小的人、牽著一雙更小的手，穿梭在街道。更小的那個一直哭著，稍大的那個一直安慰。

“記得他第一次帶我來這家店，看到老板娘，溫柔、陽光，真的很像媽媽。我開始喜歡這家店，即使這家店的東西不是他帶我吃過最好吃的。之後我們一直在這家店吃飯，即使後來他學會了煮飯，即使味道棒的讓人讚嘆，但還是每周都來這家店幾次。因為常來，也就認識了半柔。他也就經常幫我們倆擦杯子、擦臉上的飯粒。”

頓了一下，樂安突然笑起來，“知道嗎。那個時候，半柔也是這樣臉頰紅紅的，盯著他發呆。”

“後來，我高中畢業，他就開始常住廟裏，只有我去找他，才會下山。有時候我自己一個人來這裏，碰到半柔，總是會問他怎麽樣怎麽樣。哈哈，我每次都逗她、直到看她臉紅。我知道她喜歡他，很早之前就是了。”

樂安說完就低頭沈默了，兩女也沈默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。

“知道嗎？”樂安擡頭，眼睛亮亮的，含著淚一般，“其實，他本名不叫樂殊。我不知道他叫什麽，他自己也說不知道。爸爸就給他起名殊，希望他的人生和我們的不一樣，可以幸福、長久。那時候，我身體不好，經常去醫院，醫生說只能調養、但沒有辦法治療。那個混蛋就跑去做了和尚，說要為我祈福。爸爸很生氣，但他卻倔強，書也不讀了，整天只是細心的照顧我。”

“爸爸去世之後，他就一直一個人照顧我，接送我上下學、給我煮飯、帶我去醫院，每一天每一天，一直都沒變過。從很小的時候，一直到現在，我很多東西都是他教的，沒有他，就不會有現在的我。”

“他，是我最親的人。也因為他，我再也不敢流淚，因為他在，真的很幸福。”樂安瞇著眼，帶著笑容，眼淚卻順著臉頰滑下，一滴、兩滴......

晨曦和依潔看著，終於忍不住伏在桌上嚶嚶的哭了起來。

“笨女人，聽故事，怎麽哭了.......”樂安伸手摸著兩人的頭，自己卻依舊流淚不停。

“怎麽哭了？”樂殊回來，看到三人哭著，皺眉問。‘爸爸去世之後，就很沒見他哭過了。’

“在想要什麽時候把你這個哥哥嫁出去，想著想著就有點心疼彩禮，所以哭了。”樂安俏皮的回答。

回答樂安的時候額頭上的輕彈，“調皮。”

“嘿嘿......”樂安嘿嘿笑了，晨曦和依潔擡頭看著，那個笑容......好暖。

“哥，我累了，我們回家吧。”

“好。”樂安溫和答應。

“你來開車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車呢？”

“應該還在大廈那邊。”

“蒽，那我們還是走路會去吧。等下打電話給舅舅讓他去把車開回去，舅舅應該不會怪我們的吧。”

“不會的。”

“好，我們走路出發回家咯。”站在店門口，樂安高舉著手臂，小孩子般大叫。

“等等，我去買點東西。”在經過一條小巷的時候樂安突然開口，也不等別人說什麽就興沖沖的跑了。

沒多久，樂安就回來了，拿著一條香腸，樂呵呵的，說了聲再等他一下，就躡手躡腳的往旁邊小巷走。

“他去幹嗎？”，依潔好奇。

“去那東西給小貓吃。”樂殊回答。

“可是，他不是怕動物的嗎？走在路上都是害怕避開。”兩女好奇，明明害怕，怎麽又去。

“因為習慣吧，他從很小開始經常在冬天買東西給這裏的小貓吃了。”樂殊回憶著，露出笑容，“小時候一個冬天，我在這裏餵貓，他出來找我，看到了，遠遠的站著，問我為什麽，我說，‘看到小貓在這裏喵喵直叫，突然想起以前自己挨餓、受冷的樣子，感覺和自己好像，不想它死掉，所謂餵東西給它吃。’他不說話，之後的日子，他經常買東西讓這裏的小貓吃，每次放下東西就跑的遠遠的看著。我跟他說，‘既然害怕，就不要去餵了。’他不說話，卻很倔強的經常去。我問為什麽，他說，因為我說過感覺小貓和自己很像，所以他不要小貓挨餓。知道嗎，我第一次見他這麽認真說話。之後我經常陪他來這裏，我不在的時候，他想起了，就自己一個人去。下雪的時候，明明貓都不在，他還要來看看，買東西放在那裏。那個時候他小小的，才八歲多一點，身體也一直不好，在雪地裏經常摔倒，回家的時候兩手通紅，但一直都笑著。堅強得讓人心疼。”

“是啊，堅強的讓人心疼。”晨曦和依潔念叨。

小巷口，樂安躲在墻角偷偷看著，偶爾回頭看看三人，笑嘻嘻的，傻傻的。

三人沈默。只是看著。

樂安住在四樓，簡單的三室一廳，房間裏幾乎沒有裝飾，沒有沙發、沒有椅子，整個房間，除了衛生間和廚房之外，全都鋪著地毯，客廳中間擺著一張茶幾，沒有電視，墻壁上掛著一個投影幕布，按照樂安的說法，這樣就可以隨意的在地上管來滾去，而不用擔心碰倒什麽了。依潔想到他在學校到處找地方睡覺，感嘆一句還真是喜歡找個地方就睡覺，也就對此釋然了。兩個房間也很簡單，沒有床，只是一個厚厚的床墊，上面再鋪兩層棉花，最上面是床單，樂安的解釋是，“回來的時候那麽累，還要爬床，很累的。像現在這樣，只要躺下去就好了，多方便。”

還有一個房間，最大的一間。門一直鎖著。晨曦當時好奇問了一句裏面是什麽。樂安卻捏著她的鼻子，笑著說不準好奇。晨曦當時只是撇了撇嘴，沒有再問，依潔也就打消了那份好奇，樂安想讓她們知道的話，自然會說的。如果不想說的話，何必去勉強呢。

最讓依潔意外的是廚房，很齊備，依潔不會煮飯，但放在那裏的好幾把形式各異的菜刀讓依潔不明覺厲，直到今天看到那裏切菜手法熟練的樂殊，才知道廚房是誰的天下。

“樂安，看來你很會煮飯呀。”看到廚房的第一眼，依潔對樂安說。

“還好還好，會一點點。”樂安點頭微笑，謙遜的說。

“哦哦，今晚樂安煮飯給我們吃。”晨曦立馬起哄，滿眼的小星星，興奮兩個字在臉上分外明顯。

樂安一直搪塞，但最終拗不過兩人，只好答應。

事實證明，真的很驚喜，該鹹的菜一定鹹，而且是那種讓你一嘴下去直接喊鹹的那種鹹。

依潔回憶著，看著在廚房裏，聲稱要幫樂殊洗菜，結果只是站在那裏喋喋不休的樂安，驟然失笑。

第二天，依潔起床來到客廳，樂殊一個人正盯著窗外發呆。

‘是一脈相承嗎？都喜歡看著窗外發呆？’依潔看著盯著窗外的樂殊，不得不承認，正如樂安說的那樣，樂殊真的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，無論長相、還是氣質。

上次看著樂安發呆，依潔從樂安的眼睛裏讀出了憂傷、沈郁。而現在，在依潔的看來，藏在樂殊眼睛裏的，該是霧，濃郁而迷茫。

“你醒了。”樂殊回頭，露出笑容，“樂安出去了。”

“蒽。”依潔點頭，“可以和你聊會兒嗎？”

“當然可以。”樂殊起身，坐在茶幾旁，“想聊什麽呢？”

“可以告訴我你和樂安的故事嗎？”依潔遲疑了會兒，終究開口。

“可以。”樂殊一楞，又含笑開口。“不過，作為交換，你也要告訴我你和樂安的故事。”

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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